之沐

幸亏男人及时用双手撑在缆车对面的车窗上，才避免自己沉重的身体压到对面的两人。

王凯担心地看着身下的胡歌问「你没事吧？」

「没事，我没事，巨明？你怎么样？」胡歌关切地问着身边的孩子。

「胡哥哥，我害怕」

缆车一动不动地悬浮在空中，王凯站直身体朝四周望了望，视线又转移到一大一小身上，「可能是出事了，别怕」

「来，坐下」胡歌扶着男孩坐在地上，「别怕，有我们呢」

胡歌从戏服里掏出手机给山下的人打了一个电话，说明了情况。挂断电话后胡歌说，「设备出了故障，现在还没查出是哪里的问题，看来我们得在这里等了」

王凯望着对面的男人问道，「你吓到了吧？」

胡歌紧张的情绪少了几分，笑了起来，「吓到了，我是被你吓到的」

王凯有些不好意思，他自从坐上缆车后就是一通说，都没有解释清楚自己怎么来的，也没顾及到眼前人的感受，「对不起……」

「没事……」

叫做巨明的孩子抬起头，惊慌地望着眼前的人，「胡哥哥，咱们下不去了吗？」

「会下去的，我们再等等」胡歌说完又看向王凯，王凯领会，亲切地对那男孩说，「别害怕巨明，你看月亮是不是很大很美，还有山下，多漂亮！」

三个人都望向窗外，他们都是第一次身处这么高的位置观赏这座城市的夜晚，灯火点点，渺小的街道变成细小的金链，车厢下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，看不清晰，但明亮得很。

只可惜，车厢内的处境却不明朗。

 

过了一刻钟，男孩在他们的安慰下睡着了，王凯把他从胡歌的怀里抱到了软座上躺着，两人把自己身上的戏服斗篷脱下来盖在了孩子身上。

 

时间又过去了半小时，缆车依然没有任何动静，男人们的手机突然就没了信号，没有任何电话能拨打进来。宽敞的缆车内安静无比，巨明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，悬浮在半空的车厢跟着摇摇晃晃，时不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来。窗外的星光、山峰与灯火，一切好像不再与他们有关，不知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就面临坠落，面临死亡。

胡歌倚着座位有些无力「咱们是不是出不去了……你说，这个缆车会不会就这样掉下去……」

王凯坚定地回应「不会的！我们会安全下去的，你放心」虽然嘴上这样说，王凯自己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安全下山。

「明明都结束了……」

「你说什么？」王凯没有听清。

「本来，我明天还要去美国的……」

「别担心，会赶得上的」

「……你想要我去吗？」

「什么？」

「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？」胡歌望向眼前的男人「可不可以坐过来…」

王凯闻言轻轻地坐到男人身边，两人肩膀抵着肩膀，沉寂的气氛在车厢内蔓延开来。王凯望着前方无尽的夜空静静地说，「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。想了很久，也想明白了很多」

「我从前一直平平淡淡的，过得就像个黑白电视机，是你出现后把色彩注入了我的生活。但是亲手把你放走后，我感觉我的整个人生都破碎了。你就像天上的星，遥不可及，当你降临到我身边时，我甚至不敢相信，就像做了个梦，可是我却搞砸了一切。我很后悔，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很没用」王凯叹了口气，现在的他已经十分清楚，所谓的自尊，和那些萦绕心头的无意义的事，平衡着值不值得的事，比起失去最爱的人来说全都是过眼云烟。

他望向身旁的男人，「胡歌，我想你在我身边，但我更想我在你身边。就算是以后很难见面，就算不能拥抱你，都没关系。我希望你感到孤独的时候可以想起我，可以打给我。我不想再看到你抠坏自己的手指，不想看到你紧紧抱着枕头，皱着眉，不想看你一个人缩在黑夜的房间里」

自相识相知以来，胡歌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举动都被男人印在了脑海之中。面对面时，会看着胡歌的手在颤抖；坐在胡歌身旁，却望见他失神的双眼；站在床边，看着被子里蜷缩着像小猫一样的男人。每一次，王凯都想上前紧紧地把人抱住，他不忍他沉浸在孤独和不安里，他想给他依靠。

男人越说越激动，每每想到这人无助的模样，王凯只会戳心戳肺的痛，「即使我们经历的一切让你恐慌，即使高处的眩晕让你站不住脚，我都愿意等，愿意守。我不能操纵你的感受，但我不会怪你，不会怪任何人」

「因为我知道，永远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」

 

胡歌静静地听着，默默开口问，

「可是，你认识我的时间…还很短…」

「是，加起来可能不到三个月」

「咱们在一起的日子…也不长…」

「我知道，可能只有几个星期」

「我的脾气时好时坏的」胡歌有些激动「我根本不…」

「我知道！我还知道银幕上优秀的你，可爱的你，认真的你，和对我发脾气的你，都是你，胡歌」王凯打断男人的话，「那都是你，你并不完美，但我爱」

 

胡歌的泪水从他发红的眼眶里滑落下来，那默默留下的眼泪不知道是感动，是惊慌，是委屈还是什么，却总是让人心疼。王凯向前抱住男人轻轻地说，「我不会再说那些承受不住的话，也不会阻止你去做任何决定，我会一直支持你，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，我都希望你能记得，我就在这，在十七区，为你祝福。我想和你一起」

王凯将两人轻轻分开，用清澈又坚定的双眼望着他爱的男人，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，

「胡歌，我爱你，我想做你的男朋友，你愿意，再给我一次机会吗？」

 

胡歌闻言诧异了好一阵子，没有回答，只是胳膊抱上双腿，把脑袋陷了进去。王凯看不到他的脸，胡歌就坐在那低着头，一动不动。这段沉默让王凯疯魔，却只能让他紧张又安静地等着。就算等到了被拒绝的回答，他也不会后悔自己今天来到这里向对方吐露心声，因为比起他个人的感受，他更在意自己今后再没机会见到他爱的人。

片刻后，一阵沙哑的低音从胡歌的长发下飘了出来，

「你才是我的白日梦……」

王凯睁大眼睛，「歌歌，你说什么？」

男人的脑袋依旧隐藏在臂膀里，「曾经我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我，我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，我必须成为什么样的人。真实的生活，虚假的情感，该经历的都经历了，好的，不好的……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安全感」

「以前我经常失眠，就算睡下也总会梦见自己拿着枪在一艘木舟上，漂流，一直向前漂，黑夜降临，可我去的地方却好像没有什么意义。直到有一天，我看到一座被红色宝石堆积的小岛，小岛前方就是银色的海岸线，那就是黑暗里的一道光。那是我在梦里第一次遇到光亮，我发现，原来红色也这么美……那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你」

王凯呆在原地，听着这些他从未想象过和从未听到过的话。

「再次遇见你后，我发现你带给我的感觉让我特别安定，第二天我的梦里依旧明朗，那天以后，每晚都能睡得很安心，我也看到了身边曾经被各种情绪遮掩下的美好，我找到了新的努力方向。每天都如同在白日梦里，就像鸟一样自由自在，不会再没有安全感。我以为是我想得太多，但是和你分开后的那晚，我又回到了黑暗的梦，朝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奔驰。曾经的坚定又变得迷茫，感觉自己一天天，在慢慢老去……」

「……」王凯哽咽了。胡歌嘴里说出的这些话把他当场钉在原地，这所有的一切都比任何情话，任何真相都要有力。

胡歌慢慢抬起头，「你知道吗，我现在害怕的是，我今后会一直想你，就算再多让我们分开的理由都不能阻止我自己对你的感觉。我说不出我不爱你，我根本忘不掉你……」

胡歌把自己的脸抬了起来，眨了眨眼「你要是，能接受异地恋的话……」

「什么？」王凯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，他想要从之前的感动中暂时脱离，他要再次确定。

胡歌重复道「你要是能接受异…不对…」他转了转含泪的眼珠想了片刻「异国恋…」

「接受！我能接受！」王凯一把抱住他的男人，破涕为笑「异球恋都没问题！」

「异球恋……那是什么啊？你想我从这个世界消失啊？」胡歌笑了出来。

「呸！我错了！我瞎说的，瞎说的！」

胡歌吸了吸鼻子「哎呀，把我松开，你这盔甲蹭得我脸好疼」

「盒盒盒盒盒盒」王凯把胡歌轻轻推开，脸却依然笑得像花一样。下一秒，他的脸就被轻轻捧了起来，唇片被温柔的嘴唇覆盖上。碰到鼻子的那一刻，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两人因为流泪而湿润的面颊。此时此刻，王凯所有关于胡歌的痛苦、渴望与折磨，都被这个亲吻抹去了。那糟糕的一切都被抛到了缆车窗外，抛到了山下，再也不能归来。两个人闭上双眼，仿佛同时进入了梦境，忘我地亲吻着彼此。

就算下一秒等待的是死亡，他们也觉得现在是彼此一生最幸福的时刻。

 

因为吻得太久，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难。王凯不舍地分开，他喘着气，深情地看着胡歌。胡歌被盯得脸红，开始转移话题「你，你穿的是什么呀？」

「啊？我也不知道」王凯看着自己身上的一身戎装，「从车上拿下来的」王凯慢慢地站了起来。

胡歌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王凯，一身戎服，英武之气慎重，和平时那个书店老板已经完全不是一个人了。如果现在能把他的头发做成古人一样的束发，就真真的是一个长身玉立的皇子。装扮这东西还真是神奇。

「还挺合身，好看吗？」王凯随性地问。

胡歌赞赏地点了点头。

「真的？」

「嗯，真好看」

「咱们俩还挺配的」王凯抓起胡歌的长衫袖子说，「你看，天生一对！」

「切」胡歌羞赧地白了他一眼。

「盒盒盒盒，说不定哪天我也能当个演员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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